第七十八章 毒计
临安京城，赵孟启前脚刚离开，贾思道便按部就班地执行自己的计划。随后就有了太子禁足期间不思悔过，贪图享乐被皇帝撞见的戏码。随即皇帝怒斥太子，罚俸三年。东宫一应官员尽受责罚。消息传到蜀地，赵孟启仿似看到希望就在眼前。
此际元人大军直扑钓鱼城，重庆府军民已然有些惶惶不安。虽然前沿山城直面元军的进攻，但军心稳固；重庆府居后方，却终日里提心吊胆，反而有些人心不稳。因此，赵孟启在陈隆的建议下，收拢重庆府军民屯于巴县府衙附近一带。又亲自体察军情民情，重庆府人心暂时稳定。兼领永嘉王、冠军大将军、四川宣抚大使多重身份的六皇子渐渐树立起威望。
赵孟启见朝野形势皆有利于自己，遂决定放手一搏，为自己争取一番，方不负自己，也才会有能力不负那人。于是准备动身亲临合州钓鱼城。
“殿下不可，殿下万金之躯若有差池，末将等万死难辞其咎。”陈隆被赵孟启这想法吓了一跳，连忙劝谏。
“殿下三思，合州战事如箭在弦。圣人有云：君子不立危墙，千金之躯不坐垂堂。”贾悦之也出言劝阻。赵孟启要是亲身前往合州，那他定然要随之一同前往，贾悦之连想都不敢想。
“哈哈，贾校尉所言不错。可如今元人为祸天下，我大宋江山势如累卵，正处垂堂之下，危墙之侧。我大宋子民若都只想着趋利避祸明哲保身，那我等又将立足何处，安坐何地？”
“这···殿下所言极是，只不过殿下以身犯险实在不妥。”贾悦之没想到自己的说辞反而成了赵孟启的理由，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多嘴。
“殿下乃是我蜀中军民的梁柱，牵一发而系全身。殿下还须得顾全大局才是。”
“对对对，陈帅所言极是。”贾悦之连忙附和。
“若合州不存，重庆能保？重庆不保则襄淮不固，襄淮不固则江南之地又能残喘几时？若这天下不再，朝廷何以为朝廷？小王又何以为王？”赵孟启忿然道。
“殿下，只是王坚···”陈隆又欲以王坚通蒙嫌疑来劝说。
“呵，以陈帅之能，岂会看不出元人诡计？”赵孟启虽言语间轻描淡写，却隐隐有一丝不悦：“元人越是急于如此，正说明他们对于王将军十分忌惮。”
“是末将唐突了，只是殿下···”陈隆心里一惊。
不等陈隆说完，赵孟启便抬手止住，道：“自‘靖康之祸’以来，我朝上下近百年来萎靡不振，小王愿奋先辈遗烈树皇家威严。因此小王必须亲临前线，以振我军民士气。只有我等军民同仇敌忾，方能攘除奸邪，恢复河山。”
赵孟启一吐心声，立意坚决，随后又对陈隆道：“蜀中大局有陈帅主持，小王十分放心。还请陈帅莫再相阻，以遂小王心愿。”
赵孟启说着朝陈隆拱手致歉，陈隆心下惶恐不已，连忙扶住赵孟启。只得无奈答应，随之派遣精兵护送赵孟启前往合州钓鱼城。贾悦之自然不能安稳地躲在后方，也只得硬着头皮跟随赵孟启一道前往合州。
赵孟启离开重庆府之后，陈隆终于得以长长舒了一口气。细细回想先前一番对话，陈隆后背一阵冰凉。望着赵孟启一行远去的方向，思绪起伏：原来这六皇子将一切都看的通透，不到必要时也不点破。自己借元人之手，抑或是借他之手打压王坚的打算定然被他看的明明白白。方才那一拜···
陈隆不敢深思，却又不得不往深处琢磨：六皇子有才气，有大志，有心思，有手段···自己还是老实点吧。思虑至此，陈隆挥手抹去额头的汗珠，叹了一口气，打道回府。
赵孟启一到钓鱼城，便以四川宣抚大使之名代皇帝犒赏军民，届时城中军民士气高涨。
嘉陵江流经钓鱼山忽而折向西，再回转向东，继而转向南，钓鱼山地势三面环水，上有渠江东来汇入嘉陵江，左有涪江自西侧汇流。元军想要攻破这三江险地可谓难如登天。
蒙古皇帝率军一路南下，迅速攻破钓鱼城以北数座大小山寨。而后据寨屯守，缓缓向南退进，逐步蚕食钓鱼城外围一些城寨。王坚遂下领收拢兵士尽数回防钓鱼城。蒙古皇帝趁势驻扎嘉陵江北岸与钓鱼城隔江对峙。
蒙古皇帝知钓鱼城守将乃是王坚，遂起意遣使劝降，顺便一探究竟，前番用计是否见效。玛巴斯便请令亲自渡江前往钓鱼城。
王坚正与赵孟启商议军情，忽有兵士来报。
“殿下、将军，城下蒙古国师求见。”
“蒙古国师？”贾悦之惊呼一声，又悄悄对赵孟启示意眼色。
“他来作什么？”赵孟启淡定问向王坚问。
“末将以为，此人前来无非是以大势相挟或是以重利相诱罢了。”王坚回道。
“哈哈···原来是劝降来了。”赵孟启坦然一笑。
“真是大胆。”贾悦之又是一声惊呼，不过语气似乎是指蒙古国师玛巴斯，又似乎是指王坚。
“贾校尉不必如此惊慌。”赵孟启淡然笑道，随即又问王坚：“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？”
“兵来将挡，一切请殿下裁定。”
“好，不若去看看他作何说法？”
“殿下···”贾悦之想要出言阻止，被赵孟启抬手打断。
王坚几人缀马来到城下，见玛巴斯正领着属从在城下等候。玛巴斯盘腿坐在华盖之下，身前安置一张小茶几，茶几上一盏小火炉正“扑扑”地煮着茶水。
玛巴斯见来人中除王坚外，隐隐走在最前面少年公子似曾相识。细细回想，原来是那日在奉节白帝城遇见过。后来玛巴斯派人暗中查探，知晓了赵孟启六皇子的身份。
玛巴斯随即想到：王坚与六皇子似乎关系密切，看来离间陈隆与王坚的计策应该是无用了。不过这六皇子亲临钓鱼城是支持王坚？抑或是监察王坚？玛巴斯想到此，心中又定下计策。便命人撤去两张蒲团，只留下对面一张。
“剑阁一别，总管···”玛巴斯不经意看了一眼赵孟启而后改口道：“将军，别来无恙。”遂起身相迎一脸和颜悦色，仿似多年故交一般熟络。
王坚略微错愕，不知其意：“国师前来前来所为何事，不妨直说。”
“将军请坐。多日未见，小僧甚为挂怀。”玛巴斯故意装作不知赵孟启的身份，只是请王坚就坐。说罢便低头为王坚斟茶。
王坚也不敢在玛巴斯面前透露赵孟启的身份，顿时有些为难，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孟启。见后者目视一旁，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。王坚便与玛巴斯相对坐下。
“国师前来，怕不是邀王某品茶罢。”
“诶，将军多虑了，小僧此行只是为与将军闲聊而已。”
“闲聊？国师是以为胜券在握吗？”
“不不不，将军不要误会。小僧自随大汗南征入蜀，虽不算久经征战，却也对你我双方势态有一些了解。蜀地山城防御固若金汤，我军想要攻伐，虽疲师劳军也不能得。是以决定出川东下荆襄，蜀我两方暂且休兵。”玛巴斯说着伸出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三次。
王坚不明所以，不知道玛巴斯是何用意，也不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。也不深究，随口答道：“既然要休兵，莫不如请贵军退出关外，不是更能避免战端？”
“将军说笑了，我大军远道而来空手而回也不合情理吧。我关内既得之地自是不可轻易弃之。”
“情理？尔等化外蛮夷，兴无义之兵祸我疆土，还有脸谈什么情理？”王坚怒道，厉声呵斥。
“将军暂且息怒。虽说我大汗不愿轻易弃之，但···”玛巴斯有意无意又在茶几上敲击两次，继续道：“利州以南可尽皆归于蜀地，应天以南可尽归两淮。不过···”
“有屁快放！”王坚不知道玛巴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什么用意，心生厌恶，大怒道。
“将军还是这般易怒，将军不知此时合州之外俱是我军营帐。将军一怒说不得会累及一城生灵。”
“大丈夫驱身国难，唯死而已，岂可与豺狼沆瀣为谋！”
“诶，将军不妨听小僧把话讲完。”玛巴斯依旧是一团和气，耐得住性子。
“说！”摔下茶杯，王坚挺身而起。
可玛巴斯今日行为古怪得很，貌似无意地随手指了指北方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玛巴斯起身喧了一句佛号便再无言语。
“好你个贼秃，竟在此消遣我等。”王坚说着就欲拔剑。
“罪过。”玛巴斯气势突变，一股莫大的压力向众人袭来。
王坚冷静下来，知晓即便在场众人合力也难挡住玛巴斯，就算是赵孟启的贴身侍卫肖青素也不行。王坚连忙侧身将赵孟启挡在身后，肖青素也有意无意迈过两步，与王坚犄角守望，隐隐护住赵孟启。
“哈哈···，将军不用紧张，你我不过是一时之敌。告辞！”玛巴斯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，转身率从属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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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际元人大军直扑钓鱼城，重庆府军民已然有些惶惶不安。虽然前沿山城直面元军的进攻，但军心稳固；重庆府居后方，却终日里提心吊胆，反而有些人心不稳。因此，赵孟启在陈隆的建议下，收拢重庆府军民屯于巴县府衙附近一带。又亲自体察军情民情，重庆府人心暂时稳定。兼领永嘉王、冠军大将军、四川宣抚大使多重身份的六皇子渐渐树立起威望。
赵孟启见朝野形势皆有利于自己，遂决定放手一搏，为自己争取一番，方不负自己，也才会有能力不负那人。于是准备动身亲临合州钓鱼城。
“殿下不可，殿下万金之躯若有差池，末将等万死难辞其咎。”陈隆被赵孟启这想法吓了一跳，连忙劝谏。
“殿下三思，合州战事如箭在弦。圣人有云：君子不立危墙，千金之躯不坐垂堂。”贾悦之也出言劝阻。赵孟启要是亲身前往合州，那他定然要随之一同前往，贾悦之连想都不敢想。
“哈哈，贾校尉所言不错。可如今元人为祸天下，我大宋江山势如累卵，正处垂堂之下，危墙之侧。我大宋子民若都只想着趋利避祸明哲保身，那我等又将立足何处，安坐何地？”
“这···殿下所言极是，只不过殿下以身犯险实在不妥。”贾悦之没想到自己的说辞反而成了赵孟启的理由，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多嘴。
“殿下乃是我蜀中军民的梁柱，牵一发而系全身。殿下还须得顾全大局才是。”
“对对对，陈帅所言极是。”贾悦之连忙附和。
“若合州不存，重庆能保？重庆不保则襄淮不固，襄淮不固则江南之地又能残喘几时？若这天下不再，朝廷何以为朝廷？小王又何以为王？”赵孟启忿然道。
“殿下，只是王坚···”陈隆又欲以王坚通蒙嫌疑来劝说。
“呵，以陈帅之能，岂会看不出元人诡计？”赵孟启虽言语间轻描淡写，却隐隐有一丝不悦：“元人越是急于如此，正说明他们对于王将军十分忌惮。”
“是末将唐突了，只是殿下···”陈隆心里一惊。
不等陈隆说完，赵孟启便抬手止住，道：“自‘靖康之祸’以来，我朝上下近百年来萎靡不振，小王愿奋先辈遗烈树皇家威严。因此小王必须亲临前线，以振我军民士气。只有我等军民同仇敌忾，方能攘除奸邪，恢复河山。”
赵孟启一吐心声，立意坚决，随后又对陈隆道：“蜀中大局有陈帅主持，小王十分放心。还请陈帅莫再相阻，以遂小王心愿。”
赵孟启说着朝陈隆拱手致歉，陈隆心下惶恐不已，连忙扶住赵孟启。只得无奈答应，随之派遣精兵护送赵孟启前往合州钓鱼城。贾悦之自然不能安稳地躲在后方，也只得硬着头皮跟随赵孟启一道前往合州。
赵孟启离开重庆府之后，陈隆终于得以长长舒了一口气。细细回想先前一番对话，陈隆后背一阵冰凉。望着赵孟启一行远去的方向，思绪起伏：原来这六皇子将一切都看的通透，不到必要时也不点破。自己借元人之手，抑或是借他之手打压王坚的打算定然被他看的明明白白。方才那一拜···
陈隆不敢深思，却又不得不往深处琢磨：六皇子有才气，有大志，有心思，有手段···自己还是老实点吧。思虑至此，陈隆挥手抹去额头的汗珠，叹了一口气，打道回府。
赵孟启一到钓鱼城，便以四川宣抚大使之名代皇帝犒赏军民，届时城中军民士气高涨。
嘉陵江流经钓鱼山忽而折向西，再回转向东，继而转向南，钓鱼山地势三面环水，上有渠江东来汇入嘉陵江，左有涪江自西侧汇流。元军想要攻破这三江险地可谓难如登天。
蒙古皇帝率军一路南下，迅速攻破钓鱼城以北数座大小山寨。而后据寨屯守，缓缓向南退进，逐步蚕食钓鱼城外围一些城寨。王坚遂下领收拢兵士尽数回防钓鱼城。蒙古皇帝趁势驻扎嘉陵江北岸与钓鱼城隔江对峙。
蒙古皇帝知钓鱼城守将乃是王坚，遂起意遣使劝降，顺便一探究竟，前番用计是否见效。玛巴斯便请令亲自渡江前往钓鱼城。
王坚正与赵孟启商议军情，忽有兵士来报。
“殿下、将军，城下蒙古国师求见。”
“蒙古国师？”贾悦之惊呼一声，又悄悄对赵孟启示意眼色。
“他来作什么？”赵孟启淡定问向王坚问。
“末将以为，此人前来无非是以大势相挟或是以重利相诱罢了。”王坚回道。
“哈哈···原来是劝降来了。”赵孟启坦然一笑。
“真是大胆。”贾悦之又是一声惊呼，不过语气似乎是指蒙古国师玛巴斯，又似乎是指王坚。
“贾校尉不必如此惊慌。”赵孟启淡然笑道，随即又问王坚：“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？”
“兵来将挡，一切请殿下裁定。”
“好，不若去看看他作何说法？”
“殿下···”贾悦之想要出言阻止，被赵孟启抬手打断。
王坚几人缀马来到城下，见玛巴斯正领着属从在城下等候。玛巴斯盘腿坐在华盖之下，身前安置一张小茶几，茶几上一盏小火炉正“扑扑”地煮着茶水。
玛巴斯见来人中除王坚外，隐隐走在最前面少年公子似曾相识。细细回想，原来是那日在奉节白帝城遇见过。后来玛巴斯派人暗中查探，知晓了赵孟启六皇子的身份。
玛巴斯随即想到：王坚与六皇子似乎关系密切，看来离间陈隆与王坚的计策应该是无用了。不过这六皇子亲临钓鱼城是支持王坚？抑或是监察王坚？玛巴斯想到此，心中又定下计策。便命人撤去两张蒲团，只留下对面一张。
“剑阁一别，总管···”玛巴斯不经意看了一眼赵孟启而后改口道：“将军，别来无恙。”遂起身相迎一脸和颜悦色，仿似多年故交一般熟络。
王坚略微错愕，不知其意：“国师前来前来所为何事，不妨直说。”
“将军请坐。多日未见，小僧甚为挂怀。”玛巴斯故意装作不知赵孟启的身份，只是请王坚就坐。说罢便低头为王坚斟茶。
王坚也不敢在玛巴斯面前透露赵孟启的身份，顿时有些为难，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孟启。见后者目视一旁，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。王坚便与玛巴斯相对坐下。
“国师前来，怕不是邀王某品茶罢。”
“诶，将军多虑了，小僧此行只是为与将军闲聊而已。”
“闲聊？国师是以为胜券在握吗？”
“不不不，将军不要误会。小僧自随大汗南征入蜀，虽不算久经征战，却也对你我双方势态有一些了解。蜀地山城防御固若金汤，我军想要攻伐，虽疲师劳军也不能得。是以决定出川东下荆襄，蜀我两方暂且休兵。”玛巴斯说着伸出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三次。
王坚不明所以，不知道玛巴斯是何用意，也不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。也不深究，随口答道：“既然要休兵，莫不如请贵军退出关外，不是更能避免战端？”
“将军说笑了，我大军远道而来空手而回也不合情理吧。我关内既得之地自是不可轻易弃之。”
“情理？尔等化外蛮夷，兴无义之兵祸我疆土，还有脸谈什么情理？”王坚怒道，厉声呵斥。
“将军暂且息怒。虽说我大汗不愿轻易弃之，但···”玛巴斯有意无意又在茶几上敲击两次，继续道：“利州以南可尽皆归于蜀地，应天以南可尽归两淮。不过···”
“有屁快放！”王坚不知道玛巴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什么用意，心生厌恶，大怒道。
“将军还是这般易怒，将军不知此时合州之外俱是我军营帐。将军一怒说不得会累及一城生灵。”
“大丈夫驱身国难，唯死而已，岂可与豺狼沆瀣为谋！”
“诶，将军不妨听小僧把话讲完。”玛巴斯依旧是一团和气，耐得住性子。
“说！”摔下茶杯，王坚挺身而起。
可玛巴斯今日行为古怪得很，貌似无意地随手指了指北方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玛巴斯起身喧了一句佛号便再无言语。
“好你个贼秃，竟在此消遣我等。”王坚说着就欲拔剑。
“罪过。”玛巴斯气势突变，一股莫大的压力向众人袭来。
王坚冷静下来，知晓即便在场众人合力也难挡住玛巴斯，就算是赵孟启的贴身侍卫肖青素也不行。王坚连忙侧身将赵孟启挡在身后，肖青素也有意无意迈过两步，与王坚犄角守望，隐隐护住赵孟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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